干眼又稱角結膜干燥癥，是眼科臨床常見的一種多因素慢性眼表疾病，炎癥是其發生發展的主要危險因素或結果，淚膜不穩定是引起干眼癥狀和/或視力損害的關鍵病理機制，以淚膜為導向可將干眼分為水液缺乏型、濕潤度下降型(黏蛋白異常型)和蒸發過強型[1]。中醫學將其歸屬于“白澀癥”“神水將枯”“干澀昏花”等范疇，指白睛不赤不腫，而自覺眼內干澀，甚至視物昏蒙為主要癥狀的眼病[2]。隨著現代社會生活環境條件的變化，干眼發病率顯著升高，嚴重影響人們的工作和生活，如何有效地防治干眼成為眼科界和全社會關注的焦點，本文就近5 年中西醫治療干眼的臨床研究進展綜述如下。
1 西醫治療研究進展
2020年亞洲干眼共識提出淚膜導向型治療的新概念，強調干眼的核心治療策略在于重建健康穩定的淚膜結構和功能[1]。干眼的西醫治療研究多著眼于補充和保存淚液、減少蒸發和暴露、調節增加淚液分泌、抗菌抗炎、脂質替代以及所伴全身病等環節。研究表明，人工淚液可以有效治療LASIK和LASEK術后出現的干眼癥狀，自體血清聯合他克莫司滴眼液對造血干細胞移植術后干眼有明顯作用，而修復眼表類藥物對干眼的治療效果要優于人工淚液，且不良反應發生率低[3,4,5]。地夸磷索鈉滴眼液能調節淚液及促進黏蛋白分泌，在治療干眼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且具有較好的安全性[6]。糖皮質激素類抗炎藥氟米龍滴眼液可明顯改善干眼患者淚膜破裂時間(BUT)、基礎淚液分泌試驗(SIT)。非甾體類抗炎藥普拉洛芬滴眼液治療白內障超聲乳化術后早期干眼的效果優于氟米龍，最新一代非甾體類抗炎藥溴芬酸鈉滴眼液抗炎效果強且作用時間長[7,8,9]。而對于瞼板腺功能障礙(MGD)性干眼采用抗生素聯合人工淚液治療效果優于人工淚液[10]。免疫抑制劑多用于免疫相關性干眼治療，環孢霉素A局部納米乳劑聯合透明質酸滴眼液治療梗阻性干眼較單用滴眼液效果顯著[11]。激素替代療法可明顯改善圍絕經期干眼患者的BUT、SIT,但對角膜熒光染色(FL)成效不明顯，促腎上腺皮質激素可能是一種治療中重度干眼的安全有效藥物，然而這些藥物仍有待更多的臨床應用研究[12,13]。目前，西醫針對不同類型干眼的治療手段有增補淚液、抗炎、物理清潔(瞼板腺按摩、強脈沖光治療)、濕房鏡、治療性角膜接觸鏡、硅膠栓和其它手術治療，尚缺乏特異性手段，且受到藥物副作用、患者經濟狀況、醫療條件等諸多限制難于長期應用和臨床普遍推廣實施。
2 中醫治療研究進展
2.1 中醫內治法
中醫認為干眼有虛、實、虛實夾雜之分，與脾、肺、肝、腎關系密切，主要病機為津液虧虛、郁火蒸灼、目失津液濡潤，基于眼表病的證候規律，宏觀整體辨證結合微觀局部辨病的臨證思路辨證遣方用藥，臨床最常見證型為邪熱留戀、濕熱壅阻、肺陰不足、肝腎陰虛證，治以清熱疏風、清利濕熱、滋陰潤燥、補益肝腎等法，常用代表性方藥為桑白皮湯/桑菊飲顆粒、三仁合劑/甘露消毒丹、養陰清肺丸/百合固金丸、明目地黃丸/杞菊地黃丸[14]。
吳正正等[15]研究證實益氣養陰活血方治療氣陰兩虛夾瘀型干眼，在改善臨床癥狀、增加淚液分泌、穩定淚膜、促進角膜修復、改善瞼板腺功能等方面均優于單純西醫療法。任韓等[16]觀察72例(94只眼)白內障術后干眼患者，采用杞菊地黃丸口服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或單用滴眼液治療3個月，總有效率分別為93.48%、72.92%,干眼指標改善程度前者均優于后者，且均未發生不良反應，提示杞菊地黃丸口服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對白內障術后干眼的遠期療效優于西藥治療，且不良反應少。武雪松等[17]對94例(188眼) 肝經風熱型干眼患者隨機分組治療4周，觀察SIT、BUT、角膜表面不規則指數(SAI)、角膜表面規則指數(SRI)、淚液中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白介素-1β(IL-1β)、基質金屬蛋白酶-9(MMP-9)指標變化，結果顯示自擬清目湯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治療總有效率達95.74%,可有效改善肝經風熱型干眼患者的眼部癥狀體征和淚液炎癥因子水平，總體治療效果優于單純滴眼液治療，且無明顯不良反應。為肝經風熱型干眼提供了新方藥。
2.2 中醫外治法
中醫有多種特色外治法，且局部用藥無需經肝腎代謝，以其獨特的優勢在眼科臨床中廣為應用，也成為干眼治療手段研發的熱點。
2.2.1 中藥熏蒸
可直接作用于眼表病位，中藥熏蒸的熱力可以有效改善眼表的血液循環，疏通經絡、腠理，開通玄府。柴盼盼[18]報道中藥熏眼法(藥用黃連、野菊花、冰片；熱盛者加夏枯草、魚腥草、黃芩；津虧者加生地、玄參、麥冬)治療干眼在總有效率和IL-6等各項指標變化方面更具優勢，治療4周總有效率為93.33%,而玻璃酸鈉滴眼液組為63.33%。
2.2.2 中藥離子導入
離子導入可使中藥電解，有效成分直接作用于眼表病位，靶向作用明顯。高峰等[19]采用中藥離子導入(蒲公英、大青葉、菟絲子、枸杞子、柴胡、防風、紫草、白鮮皮、金銀花等)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治療干眼總有效率(93.55%)明顯高于單純西藥治療(70.97%),其SIT、BUT和淚液流量明顯高于單純西藥組，且眼部癥狀積分和不良反應發生率低于后者。
2.2.3 中藥超聲霧化
借助超聲振動使中藥液形成氣霧劑，直接持續作用于眼表，可以保持相對恒定的藥物濃度、溫度及濕度，減少防腐劑對眼表的損傷。史紅霞[20]觀察魚腥草注射液超聲霧化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點眼治療干眼患者的總有效率明顯高于單用滴眼液治療。
2.2.4 中藥穴位貼敷
中藥穴位貼能減少因藥物滴入眼內對眼部產生的刺激，改善眼肌痙攣和供血，增加淚液分泌量，可有效地防治干眼。程斌[21]回顧性研究58例干燥綜合征性干眼， 結果表明中藥聯合穴位貼敷治療干燥綜合征安全可靠，對口干眼干、口腔潰瘍、類風濕因子和紅細胞沉降率水平、藥物不良反應、總體療效等方面療效均優于西藥硫酸羥氯喹片，具有臨床推廣應用價值。
2.2.5 中藥熱奄包
研究顯示，中藥熱奄包治療干眼總有效率(92.50%)明顯優于常規人工淚液治療(69.23%),采用霧化、中藥熱奄包聯合瞼板腺按摩法治療MGD合并蒸發過強性干眼安全有效， BUT、瞼緣異常評分、眼表疾病指數量表(OSDI)及生活滿意度評分均顯著優于西醫對照組[22,23]。
2.2.6 中藥滴眼劑
陳偉等[24]觀察魚腥草滴眼液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可以改善干眼患者施行白內障超聲乳化術后的干眼癥狀、BUT、SIT、角膜熒光染色(FL)、OSDI評分淚液IL-1β,TNF-α水平，其療效可能與減輕炎癥反應作用相關，可作為內眼手術后治療干眼的有效方法之一。實驗證實鬼針草滴眼液對兔圍絕經期干眼療效確切，最近網絡藥理學研究表明鬼針草可能是通過影響和調控與炎癥因子、細胞凋亡、免疫反應、衰老等相關的基因和信號通路發揮減輕眼表炎癥反應的作用，從而改善干眼主觀癥狀和客觀體征指標，亦為本病的治療用藥選擇提供了新方向[25,26]。
2.2.7 眼周刮痧
任芳等[27]采用每周3次頭面部刮痧配合玻璃酸鈉滴眼液治療肝腎陰虛型干眼在改善患者BUT、SIT、FL、OSDI評分方面優于單用滴眼液，未發生明顯不良反應，治療2周總有效率分別為86.1%、58.8%,提示頭面部刮痧療法安全有效，既能明顯干眼患者的淚膜穩定性及角膜上皮完整性，還可以增加淚液分泌量，提高生活質量。
2.3 針灸治療
近年來各種針灸治療干眼的療效與機制研究不斷豐富深入，顯示出中醫非藥物療法治療干眼的特色和優效性，為臨床推廣和應用研究提供了客觀依據。
2.3.1 針刺療法
針刺能疏通經絡、調理氣血，治療干眼效果確切。劉紅等[28]報告嶺南火針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可有效改善干眼癥狀、OSDI評分、BUT、淚河高度(TMH)、眼紅指數，療效優于單用滴眼液，且無需留針，安全有效。孫遠征等[29]采用調神法針刺治療肝腎陰虛型干眼的總有效率(90.9%)高于人工淚液對照組(71.9%)。闕冬梅等[30]采用針刺原穴聯合人工淚液治療干眼對BUT、FL、SIT等改善效果明顯優于單純人工淚液治療。程娟等[31]觀察表明眼針聯合常規針刺治療肝腎陰虛型干眼的總有效率 93.3%,明顯高于常規針刺(86.7%)和西藥治療(73.3%)。另有報告針刺蝶腭神經節為臨床治療干眼開拓了新途徑，可以促進淚液分泌，緩解干眼病人臨床癥狀，不僅收效快、選穴少，而且無需辨證，便于臨床醫生學習掌握，發展前景良好[32]。
2.3.2 灸熏療法
雷火灸法通過高溫作用于眼表，滲透眼表組織，有效改善干眼癥狀。核桃灸屬于一種隔物灸療法，采取隔核桃殼(置入中藥液后)艾灸熏蒸方式，使藥力直達病所，用材天然無毒，操作簡便。采用雷火灸或桃核灸聯合穴位按摩治療干眼可明顯改善自覺癥狀評分、BUT、SIT等觀察指標，療效優于單純人工淚液治療[33,34]。
2.3.3 撳針埋針療法
此法有別于常規針刺，乃利用特殊針具的皮下淺刺法，可改善干眼患者淚膜穩定性，減輕眼部干澀和異物感，提高視覺質量，撳針睛明、攢竹、太陽、絲竹空穴較傳統針刺法安全、便捷、無痛且作用持久，患者依從性好，配合玻璃酸鈉滴眼液治療效果更佳(總有效率90.0%),宜推薦為治療青光眼小梁切除術后干眼的有效方法之一[35,36]。
2.3.4 耳穴壓豆療法
耳穴壓豆法可謂耳針療法發展而來的簡便安全、經濟實效的特殊無針療法。唐棠等[37]隨機對照研究表明王不留行籽耳穴壓豆配合玻璃酸鈉滴眼液治療在改善輕、中度干眼患者的SIT,BUT、TMH和FL評分等方面療效優于玻璃酸鈉滴眼液。
2.3.5 穴位埋線療法
以線代針，針藥雙效，長效刺激，可以平陰陽、通經絡、調臟腑、和氣血、補正虛、祛邪實，雙向調節免疫，尤適于頑固性干眼。劉婧等[38]發現穴位埋線療法(第1、5周各埋線1次)可有效調節BUT、FL、SIT,改善水液缺乏型干眼患者眼表相關癥狀， 隨訪期第12、16周各項指標與人工淚液組同時段對比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3.6 腹針配合梅花針療法
李婧等[39]觀察“薄氏腹針”配合梅花針治療干眼總有效率75%,其增加淚液分泌量的效果優于假穴針刺組和玻璃酸鈉滴眼液組。該療法取穴方便安全，且腹部腧穴痛感輕微，故易于患者接受，具有一定的臨床特色和可推廣性，可作為干眼現代療法的補充。
2.4 中醫藥綜合治療
2.4.1 中藥內外治并用
趙永旺等[40]自擬經驗方“參麥潤目組方”口服聯合中藥熏蒸法治療氣陰不足風熱上擾型 MGD 相關干眼，在改善眼部主觀癥狀、BUT、TMH、FL、瞼板腺評分(MGS)、MGD 程度與分級方面均明顯優于口服ω-3 脂肪酸配合OPT 強脈沖光療法，總有效率達96%,中藥內外并用療法具有簡便廉效的優勢，值得進一步多中心臨床應用研究。
2.4.2 針藥并用
針刺聯合中藥外治或內服法治療干眼作用確切，效果顯著。和艷艷等[41]采用針刺聯合中藥眼罩熏蒸法治療干眼獲良效，能降低主觀癥狀評分，促進淚液分泌，穩定淚膜。王滿華等[42]分析患者治療前后SIT、BUT、FL評分、中醫證候積分、裸眼視力和 IL-1、IL-6、TNF-α 水平變化，證實內服加味沙參麥冬湯聯合眼針治療氣陰兩虛型干眼臨床綜合療效優于人工淚液，能快速改善炎癥反應，消除主觀癥狀，維護淚膜生理穩定性，有助于視力恢復。
2.4.3 其它綜合療法
據文獻報告，雷火灸聯合耳穴壓豆與玻璃酸鈉滴眼液治療干眼有疊加增效的作用[43];眼周刮痧聯合貼敷對青年和中老年干眼BUT、SIT、 OSDI評分療效皆佳，并可改善青年組干眼的FL評分[44];中藥顆粒劑清目飲熏眼配合瞳子髎、太陽穴刺絡放血拔罐及瞼板腺按摩治療MGD致蒸發過強型干眼總有效率(90%)優于卡波姆加妥布霉素地塞米松眼膏(60%)[45]。體現出中醫藥綜合治療干眼的多樣化優勢特色。
3 結語
干眼是一種臨床常見且病因多樣的慢性疾病，其復雜難治易復發的特點使其成為了當今影響視覺和生活質量最常見的眼表疾病。目前西醫治療干眼的方法主要圍繞發病機制而不斷完善和發展，然而中醫針對干眼病因的個體化辨治優勢和內外兼治的多樣化特色仍是西醫所不具備的，中醫藥的療效機制和廉價便捷值得探究發展，中西醫結合治療應當是未來提高干眼臨床療效的更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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